（八）
距离两人临时安身的洞穴三、四十米外的下游有一处高一米多的断层，海里
溯源而来的青鱼耽搁在这里，四五条呆头呆脑的家伙还在使劲摇着尾巴，想游回
源头。
它们不知道宿命的含义，天一黑它们又会被溪水冲回海里，天亮后，又开始
成群结队的逆游，日复一日，不知道徒劳了多久。
为了防止它们调头逃跑，已经‘重新做人’的王小虎和看似‘不计前嫌’的
林雨欣两人在下游溪流的狭窄处码起了很多石块儿。水流照样可以穿过，对那几
条青鱼来说却是死胡同。准备工作做好了之后，胖子提着那根削成尖头的树枝轻
手轻脚地来到青鱼附近，对准其中最大的一条猛扎了下去。
溪水很浅，最深的地方也只淹过胖子的膝盖上一点，行动便捷的胖子出手如
风，一击即中。锐利的尖头从青鱼的脊背刺入，又从白色的鱼腹穿出，猩红的鱼
血瞬间染红了附近的溪水。其它几条青鱼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掉转尾巴就往下
游跑，比起逆游的速度，那是相当地快。不过有垒石的阻挡，它们终究逃脱不了
被捕猎的命运。
胖子将垂死挣扎的青鱼按实在溪底，从旁边摸来一块石头，照着青鱼的脑门
抡了下去，几下过后，鱼头已被砸得稀烂。胖子就着溪水洗手，然后不知道从什
么地方掏出把匕首，熟练地剖开鱼肚，扯出里头的脏器丢进溪水。
等到林雨欣用类似芭蕉的大叶子接过猎物时，她还能感觉得出鱼尸身上的反
射神经在不断地抽搐着。
“报告警官，王小虎圆满完成任务！”胖子喜滋滋地看着女警，像是渴望得
到长辈认同的小孩。
青鱼的个头不小，到手一称果然有好几斤重，按照原来的打算，一天捕上一
两条就够了。林雨欣仔细包裹好鱼尸，确认鱼血不会沿途滴落而招来其他掠食动
物后，没好气地道：“我叫林雨欣，双木林，下雨的雨，欣喜的欣，别老是叫警
官警官。”
胖子眉开眼笑道：“是是是，我叫王小虎，ｓｍａｌｌ—ｔｉｇｅｒ——ｋ
ｉｎｇ——您叫我小虎得了，呵呵。”
林雨欣白了他一眼，径自往洞穴走去。近一日的相处，她大致上了解了胖子
的脾性——无耻兼皮实，越是理他，他越得瑟。
王小虎嘿嘿奸笑了两声，跟着女警往回走。
两人回到洞穴，胖子在女警的指挥下，用匕首削出一根干净的木条，截成四
段，每段的一端都削出尖，用来穿鱼烧烤。女警在旁边用烧开的水清洗鱼尸、切
鱼片。很快，两人各自完成手上的活，将鱼肉一片片地穿进干净的枝条里。
胖子闲得慌，一边烤鱼一边没话找话地说：“雨欣？雨欣？”
女警嗯了声等下文。
胖子又道：“我可以叫你雨欣吗？”
林雨欣冷起面孔不作声。
王小虎眯起小眼睛，转而唉声叹气道：“哎，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哟，咱们
该不会是回不去了吧？”
林雨欣翻转着手里的鱼片道：“溪流里有很多鱼可以吃，淡水也不是问题。
能否回去先不管，至少我们现在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大。”
“那是那是，跟着雨欣我哪里都敢去。”胖子颠颠肚子，神秘兮兮道：“可
昨天夜里我们听到了妖怪的叫声——”
“什么妖怪？是野兽好不好！”林雨欣有点受不了了，狠狠瞪了胖子一眼道
：“等下吃饱还得做事，你给我少说两句。”说着不觉烦上心头，计划的事情有
很多，目前最重要的是洞穴得有个门，像昨晚上无遮无拦的肯定不行，必须建立
起基础的防御，自己可不想天天晚上耗在那里。
王小虎见女警着恼的样子忒可爱，咂咂舌头吞了口口水，也不敢再逗她，便
自得其乐的烤起鱼来。
不多时，鱼肉就烤出了油，在火苗上滋滋鼓起泡。鱼肉的香味弥漫在洞穴里，
胖子饿坏了，看着成色差不多挑了处肉薄的往嘴里填，一边咋呼着‘好烫好烫’
一边囫囵吞进肚里。
林雨欣被胖子的馋相逗得没了脾气，嗔道：“笨蛋，小心鱼刺。”
一声‘笨蛋’让胖子酥了筋骨，巴不得把鱼片连树枝全塞进嘴里，想说点什
么，可舌头给烫得不利索了。林雨欣也意识到哪里出了毛病，自若地把目光放到
烤鱼上，用白嫩细长的手指捏下鱼肉，一小点一小点的吃了起来。
好歹是噎顺了，胖子张了张嘴，却发现女警一脸凝重地盯着洞穴外。身处险
地，林雨欣一刻没敢松懈，就算是进食也有大半的注意力集中在溪流两岸的密林，
而在刚才捕鱼的地方，晃动着一只体型庞大的动物，披着一身棕色的皮毛，动作
像是在戏水，扑腾起大片的水花。
“熊？”王小虎猛一拍大腿，哭丧着脸骂道：“我操你姥姥，我的鱼啊！”
转而请战似的看着女警，小眼睛里燃烧起滔天的烈焰。
林雨欣被胖子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想干嘛？”
胖子脸上肥肉抽抽着，一字一顿道：“我的小宇宙爆发了！”
林雨欣一怔，哑然道：“你，你要去和那头熊单挑？”
胖子跟着一怔，摇头道：“没有哇。”
林雨欣明白了，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把一块烤熟的鱼片放进嘴里用力嚼着，
这种时候补充体能远比无谓的生气更重要。
王小虎见女警神色不善，摸摸头，嘿笑道：“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那混蛋
跑来抢我们的东西，我要干掉它——雨欣愿意帮忙的话，今天有熊肉吃哦。”
林雨欣显然没有为熊肉动心，只道：“如果那是熊，倒不必太担心。熊一般
是温和的，不会主动攻击人和动物，也愿意避免冲突，但当它们认为必须保卫自
己或自己的幼崽、食物或地盘时，也会变成非常危险而可怕的野兽。”
王小虎暗暗摇头，女人呐，就是怕事！胖子不甘地道：“可是，万一那东西
吃饱了没事做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这事讲究先下手为强，咱们攻其不备容易些
——要是等到晚上它偷偷摸过来找老婆——”说着小心地看了眼女警，像是那‘
老婆’已经被抱走了的痛苦纠结。
林雨欣撕下一片鱼肉，淡然道：“不怕，我看清了那是只雌兽，晚上来也是
来找老公的。”
胖子讪讪，晒道：“那么远，哪能看清楚下边有木有——”
林雨欣轻轻咳了声，胖子赶紧改口道：“有熊皮哦。杀了它咱们带一张熊皮
回老家，可以小赚一笔咧。”
林雨欣抬眸，递出一个赞许的眼神，“熊皮正好可以拿来当床褥，无论如何
——它是死定了！”最后几个字透着股狠劲，目光顺势往胖子身上一转，把他唬
得一阵心惊肉跳。
吃多一片鱼肉，林雨欣放下手中的树枝，霍然起身道：“别吃了，跟我来。”
“是！”王小虎赶紧站起，见女警已经当先一步向外走去，他瞥了眼女警刚
刚架在石锅上边的鱼串，飞快地将自己手里的和她的掉了个包。
“你干什么呢？”林雨欣似笑非笑地看着脸上犹自得瑟的胖子。
王小虎没料到女警会忽然回头，颇有点难为情地道：“您，您烤的比我漂亮，
我想跟您换换。”
林雨欣懒得跟他计较，留下一声冷哼转身离开了洞穴，胖子的目光粘上那对
微微颤动的美臀，雄赳赳地跟上。
两人先后朝溪流的下游而去，女警的身手矫健，凭借着岸边宽大岩石的遮挡，
潜行的动作犹如猎豹般灵活，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女警趴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
顶部。胖子则相形见绌，猥猥琐琐跟偷鸡摸狗似的，半天才摸到女警的身边。
王小虎看清了，那很可能是头熊，不过却是头罕见的巨熊，身长绝对超过了
三米，此刻它正在溪流里抓鱼，从它身后嫣红的血水判断，起码它已经进食了猎
物。忽然，人立而起的巨熊把脑袋转向了自己这边，不断地拱起鼻子嗅着什
么，而后它的视线有了焦距，一双银灰的眼睛闪闪发亮。它左右晃动着笨重的身
体调整姿势，眼中的凶光逐渐凝聚起来。
“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巨熊的眼珠子应声爆开，乌黑的液体参杂着
银灰色的碎眼球泼洒到空中，巨熊惨嚎连连，一头栽倒进水里，不停地翻滚，清
澈的溪水被卷起无数白浪，很快的，刺眼的猩红鲜血涂染了一片。
王小虎狐疑地看了眼身边的女警，枪声响起的同时他似乎听见一声细若萧管
的低吟自女警的鼻腔里滑出，那种销魂的颤音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为此，
尽管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还是忍不住把目光移到女警美丽的脸蛋上。
林雨欣仿若未察，平静道：“留心周围。”